快过年了。年味越来越淡,尤其是受疫情影响,这两年大家都居家过年,不串门不聚餐,更显冷清。小时候,我们早早地盼着过年,那时候于我们小孩子来说,过年就意味着穿新衣、放鞭炮、走亲戚、吃好吃的、有压岁钱,并且可以肆无忌惮地玩耍,是一年中最开心快乐的日子。
大人们早早地便准备年货了。那个年代都是单位发福利,今天去打一桶散装花生油,明天分一捆冻带鱼,后天是一袋米面等等,当然还有猪头。那时大家都说咱们国家的猪肉全部给苏联老大哥还债了,过年时每家只能分到一只猪头。为国分忧是应该的,老百姓觉得能吃上猪头已经很幸福了。猪头收拾起来很麻烦,要将火勾子(煤球炉投炉眼、掏煤球用的)尖的一头在炉子上烧红,然后将猪头上每一个皱褶里的毛全部烙掉,费时费力。那段日子,家家户户的门缝里都飘出皮肉烧焦的臭味。我们小孩子忙着将存了很久的牙膏皮、酒瓶子、废报纸、破铜烂铁拿到天桥东废品收购站卖掉,钱少时就在坦克二师师部大门口马路对面的杨老妈妈开的小店里买些炸药纸、豆芽炮、摔炮、提提金,钱多时就去大马路或开明菜市,买鞭炮、花炮、二踢脚、大雷子等等。我最喜欢去开明市场,因为那儿年前的气氛最浓。一条拥挤的街道上门挨门全是菜店、肉店、水产店、杂品店,以及卖鞭炮的摊位,采购年货的人们摩肩接踵、川流不息。一个小伙子骑着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在人群中穿行,嘴里高喊着:“让让,让让,车子没闸专轧后脚跟!”
那时我们的零花钱少得可怜,平时玩的最多的还是自制的土火药枪。土火药枪是用8号铁丝折成枪型,上部穿上一串三轮车链子,中间一截是火药仓,再将老式窗户钩去掉勾子部分,作为枪栓,以皮带条绑定即可拉栓、击发。火药纸几分钱一张,上面有几十粒火药。玩时撕下一粒,填进火药仓,击发时一声炸响,不亚于豆芽炮的爆炸声。鞭炮买回来后绝对舍不的整盘燃放,都是拆散了,每次装几个在口袋里出门放着玩。放炮的火引子最好是用旧鞋带,一根可以燃很长时间,且携带方便。豆芽炮都是点燃捻子后,用力抛向空中,听那一声脆响。有胆大的敢捏着豆芽炮的底端,点燃后举着放。我也试过,指尖还是被炸的疼了好久。一次,阿四骄傲地把手伸给我看,只见其拇指和食指焦黑且肿得跟胡萝卜似的,看着都觉得疼。我问怎么回事?他说自己拿着一只“大地红”想扔着放,没想到捻子着得太快,没扔出去就在手里炸了。我顿时肃然起敬,因为“大地红”的爆炸威力远远超过豆芽炮,我们都是放在地上燃放,或者用它炸石子、瓦片,最好玩的就是点燃后用罐头盒扣上,“嘣”得一声能把罐头盒被炸到半空。一天,我和小伙伴们正在机关食堂南边的一片空地上玩耍,这时来了一个年龄大些的熊孩子(是谁已经记不清了),他和我们玩了一会儿后,发现厨房窗户的墙根下有一坨便便,便便的表面已经干硬。熊孩子来了兴致,提出要炸便便。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大地红”插在便便上。我们都围过去观看。只见他掏出一盒火柴,取出一根,划着,用手护住燃一会儿,等火苗旺了才去点鞭炮捻子。因为他采取侧身准备起跑的动作,伸长了胳膊去点,手没准头,一下子就烧去了一半捻子,剩下一半燃得极快,哧哧哧眼看就到了根部。我们转身就跑,可刚转过身鞭炮就“砰”得炸了。大家急忙互相看后背,这才发现便便只外壳干了,内部还是金灿灿的,每个人都中彩了。再看墙上、窗户玻璃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黄色斑点,犹如万朵腊梅开。我们不约而同地回家换衣服去了。
那些年过春节时流行吹溜溜蹦蹦,是一种紫红色、透明、状如葫芦,但很细长的玻璃玩具。其底部是平的,薄如蝉翼,将顶部小管含在嘴里轻轻一吹一吸,底部便一凸一凹产生震动,发出“咯嘣、咯嘣”极清脆悦耳的声音。由于其底部壁太薄,吹的气流稍大点就会碎掉,气流小了又吹不响,力道很难拿捏。哥哥最爱玩溜溜蹦蹦,当时一毛钱一只,每次买回来都爱不释手,咯嘣咯嘣地能吹一整天。我总想试试,哥哥不许。一次,乘哥哥不在家,我拿起了他的溜溜蹦蹦学着吹,没想到只吹了几下就“啪”得一声底爆了。我吓坏了,赶快将其放回原处,佯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哥哥回来后发现了,认定是的。我坚决否认,他也没办法,只能认倒霉。前段时间我看百度新闻,有一则介绍山西省交城县夏家营镇覃村是溜溜蹦蹦的发源地,当地人称其为琉璃咯嘣,已经被列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真没想到,小时候玩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玩具竟成了“非遗”项目。
年前,我最盼望见到的人就是二姨家的二表姐了。那时,她在济南白马山炼油厂工作,每年回赣榆老家过春节时,都要经过徐州在我们家小住两日,每次都给我带来几盘鞭炮。有一年二表姐带来了一种像电焊条一样的提提金,点燃它挺费劲,可一旦点燃就如电焊般火花四溅、绚丽夺目。这种提提金徐州没有,每次燃放都会引来众人围观。一天晚上,我和姐姐去师部看露天电影,姐姐特意带了两根“电焊条”提提金。散场时姐姐让我燃放。我找了一块空地,将提提金点燃了。黑夜中,提提金电光石火,光芒四射。本来四散的人流立刻聚拢过来,把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两根提提金燃尽人们还意犹未尽,那晚我出尽了风头。后来,二表姐结婚有了孩子就很少回老家了,过年时我再没有那么多鞭炮可以任性地燃放。到现在我都非常想念济南的二表姐。
当大院里人们忙着炒花生、炸麻叶子、蒸馒头、包水饺时,我们就知道大年三十快到了。上初中时,我和同班同学刘丽涛是邻居,她家有一个用半截汽油桶做的柴火灶和一口大号行军锅,平时是蒸馒头用的,当然也很适合炒花生。有一年,我主动约刘丽涛一起炒花生,因为没经验,我提议第一锅先炒我们家的。当时分工是刘丽涛负责添火,我来炒。炒完后,我尝了一颗,感觉有点苦,断定火候过了。炒第二锅时,我特别注意花生外壳的色泽变化,感觉差不多时便立刻起锅。傍晚,父亲下班回到家,我想邀功,将自己炒的花生奉上。父亲尝了一颗,大怒,吼道:“炒糊了,你糟蹋东西!”我不服气地说:“有点苦,又不是不能吃!”见我顶嘴,父亲跳起来照着我的肩膀就是一拳。我哭了,默默地流泪,不说话。父亲见状,欲言又止,转身离开。第二天,见到刘丽涛时,我急忙问你家花生炒得怎么样?刘丽涛回答:“非常好!”我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某一日,当着我的面,父亲特意拿出我炒的花生,边吃边说:“这花生炒得有点老,但是能吃。我错怪你了,你能主动炒花生,就比那些不干活的人强!”
三十晚上熬夜是大人们的事,我们小孩子早早地就睡了。第二天一大早窗外霹雳啪啦的鞭炮声将我们吵醒,这时妈妈已经准备好了董糖和蜜制蜂糕。董糖相传是明末如皋名士冒辟疆的爱妾董小宛发明的,是用精白面、白糖、芝麻、饴糖作原料,经过熬糖、制糖芯、制糖骨、成型等工序而成,酥松易化,香甜可口。丰县蜜制蜂糕起源于明朝万历年间,用面筋、白沙糖、米糖稀、蜂蜜、峰王浆、核桃仁、南桂、桔饼、蜜饯制成,香脆可口,甜而不腻,可以干食,也可以用开水冲饮。大年初一吃董糖、喝蜂糕是为了讨个甜甜蜜蜜的好彩头。吃过早饭我们便穿上新衣服、揣着压岁钱出去疯玩,中午饿了回家吃几口凉饺子。以前大年初一不能动刀,所以家里不开火,预示着这一年素素静静、平平安安。
过年时如能遇上大雪,我们就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在雪地上放鞭炮,平添了更多的乐趣。童年时,那充满年味的春节已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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