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生小孩

不知道是不是很多第一胎的妈妈都和我一样,到了预产期那一天,肚子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之前总是听别人说35周、37周就破水啦生啦。还以为自己也会这样。在家休息快一个月了,到了预产期前一天,实在坐不住了,有些焦虑地又约了之前照超声波的私家诊所。

医生帮忙检查了子宫颈,说很软很容易催生,胎位也很好。医生还提示我,如果去公立医院,只要它收你入院,肯定是帮你催生再给你出院的。于是下午回到家和老公商量了半天,最终决定冲凉然后去医院!

下午4点多,带着老公和已经准备好一个月的“走佬袋”(待产包),在急诊边上的入院窗口,以胎动减少为理由上了产房楼层。因为疫情,所有入院人士都要先做快速测试,然后再做深喉唾液测试。

与此同时,有个很温柔的姑娘(在香港,护士都叫姑娘)小姐姐帮我检查血压体重胎心。见我很紧张的样子(其实我是紧张入院),还安慰我,胎心很稳定,宝宝没事。检查完毕之后就去走廊上拿细软,并且和老公道别。

老公送我入院时在走廊上等

因为疫情,所有陪产探访都被禁止了,所以每一位妈妈都只能孤军奋战了。稍加等待之后,终于安排了一张病床,然后才知道,这张病床算是一个暂时的隔离病床。有明天早上的核酸结果之前,所有产妇都只能呆在自己的病床范围,连厕所都只能用厕盆在床边解决。

在这期间,除了做了一次胎心和宫缩的报告,还有一位医生匆匆忙忙来检查了一下,整个病房都安静得可怕。吃完迟来的晚饭,和一起入院的另一位太太闲聊了几句。

第一顿晚餐

她从昨晚已经开始阵痛了,所以姑娘在凌晨也一直不停地给她安着机器做报告。隔壁的病床有另外一位越南裔妈妈,已经第四胎。即使我还没有开始发动,还是无法安然入睡,只能默默地玩手机。然而如果那时的我知道这将是未来几个月最后一个长觉,我一定会努力睡着的。

到了凌晨3点半,突然肚子开始作痛,之前一直好奇的阵痛终于开始了。我赶紧拿出之前download好的宫缩记录app记录每次痛的间隔和长度。阵痛的感觉确实有点像来例假时的痛,但比那个强烈得多。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我发现一直用app记录根本没法闭眼休息,于是我按钟和夜班的姐姐说我开始阵痛了。当然姐姐并没有什么反应,然后就躺着等天亮了。

期间想起之前和老公研究的:阵痛是帮助打开子宫颈肌肉而产生的疼痛。所以应该尽量放松,让每次疼痛都达到子宫颈扩张的效果,加速产程。所以我开始集中注意力在疼痛上,感受它在下腹部的扩散,达到我以为的放松。只能说,它来的那一下,真的很痛。

第一晚的厕盆

终于熬到天亮,核酸结果也出来了,我被安排去产前病房。一起入院的那位太太就被直接安排进了产房。

到了产前病房,吃了个早餐粥,出现了一位年轻男医生。我和医生说昨晚凌晨开始阵痛了,医生给我检查了一下,说我已经开了两指了,就不用催生了,会安排我进产房。于是乎,我又被带回了产房那边。产房一共有六张床,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五个,我的见闻也从这里开始。

从今早我就问姑娘,能不能打无痛?姑娘说要周一到周五早上9点到下午5点,麻醉科上班的时候才可以打,并且要和产房的医生说。于是乎到了产房见到医生的时候,我又提了我想打无痛。产房医生响应得最强烈:不是你想打就可以打的!可能因为要和麻醉科沟通吧,在有限的资源里,所有人都没得打。加上疫情,也没有笑气,没有陪产,所有妈妈都是硬抗。唯一有的,就是我在网上看到大家一致评价没什么用的止痛针。

我隔壁床的太太产程最前,已经开了快九指了。我不知道她经历了多久的阵痛,只听到医生说她子宫颈开的比预想中慢,所以要打一些催生的药物来帮助她。我听到她一直在坐瑜伽球,助产士在旁鼓励她,说知道她很痛但是她努力。我隐约听到她抽泣的声音,是一种艰辛。

斜对面的妈妈也开始打点滴催生,助产士帮她调整了一个坐姿,希望可以令她舒适些许。整整一天,从早上到晚上,她都保持着这个姿势,忍受着阵痛的侵袭。

产妇专用床

快到中午,对面的病床也来了一位印度裔的妈妈。一开始很安静地坐在床上,也没什么反应,我总是和她对视,但大家都没有表情。

全程医院都准许妈妈们到外面走廊活动,并且可以使用手机。产房内因为要用胎心和宫缩监测机器,所以手机必须关机。一直在产房内太压抑了,我总是时不时去外面透透气,顺便和老公update一下情况。

走廊上又遇到昨晚一起入院的妈妈。本以为她应该产程顺利,谁知原来今早姑娘们帮她破了水,但到了现在还是只开了四指左右。我在被今天早上的医生判断开了两指以后,就在产房里每隔4个小时做一次宫缩报告。

顺便提一句,做报告同时也要记录胎动,就是妈妈感受到胎动就要单击手柄上的按钮。我比较迟钝本来胎动就感受的少,加上一直坐着做报告,只是5分钟的阵痛间隔已经足够我睡着。所以胎动的记录几乎是交差了事。助产士说要间隔2-3分钟的阵痛才能有效的打开子宫颈,所以从早到晚一整天下来我做的所有报告几乎都是无用的。

因为我的阵痛间隔基本上都是5分钟,甚至下午差不多7-8分钟才痛一下,令我感到很绝望,干脆卧床补眠。当然所谓的补眠也就是在每次阵痛间隔睡一小下,然后痛的时候忍耐。

下午时候,斜对面催生的妈妈一直紧紧抓着她床边的手柄,然后看见她默默地流泪,默默地擦,还要避免弄湿口罩,让我觉得很辛酸。是要怎样的毅力才能坚持完这长达几十个小时的疼痛。

过了午饭时间,对面的印度裔妈妈因为吃纯素所以一直等老公送饭来,搞到下午两三点才有饭吃。但实际上医院并不准许类似的送饭情况。因为人力有限,所有送的物资都只有一位阿叔负责,不能像外卖那样随送随到。不少南亚裔入院人士都有类似的困境,产后病房也遇到一个。

像我说的,整个产房给我的感觉只有压抑和苦痛。生小孩真的是漫长又艰难的过程。更残酷的是,明明已经到了医疗高度发达的如今,妈妈们却还是要没有任何辅助的生生忍受阵痛。这就是香港公立医院的有限资源,或者说理念吧。

下午时候,和老公在走廊上视频的我也忍不住哭泣。这时候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阵痛和绝望。

老公只能隔着屏幕鼓励我,并且不要忘了,不要和阵痛对抗,要放松,让宫颈可以打开。其实阵痛也不是那么那么可怕,如果只需要忍一两个小时,我可以说完全没问题。但现在是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忍耐。可能是10个小时,也可能要30个小时,这才最令人绝望。我只能一直在走廊走动来分散注意力。

我留意到走动的时候我的阵痛是2-3分钟一次的,所以回到病房后,我和助产士讨论了一下怎么分散疼痛。还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分娩球,我相信这些都为我之后的产程埋下伏笔。

到了晚饭时间,除了产程最前的隔壁妈妈已经被推走进入第三产程,其他5位妈妈都还在煎熬。其中斜对面的催产妈妈和最角落我一直未提及的妈妈是不能吃晚饭的,应该是为了做紧急手术做准备。先不说医院的餐食如何,在体力消耗如此巨大的阵痛下还不能吃饭补充,难上加难。

斜对面的催产妈妈也终于在十多个小时的巍然不动后开到十指可以推走。角落里的妈妈就没那么幸运了,在昨天凌晨已经打了止痛针以后,过了差不多一天,还是只开了四指左右。医生来检查又照了超声波,发现bb的头朝向也不理想。

我听到这位妈妈忍受不了阵痛的抽泣声,但她却还坚持想要顺产。姑娘和她说今晚就要生了,不会拖到明天了。所以一阵安排换衣之后,她也被推走去做剖腹手术了,也就是所谓的吃全餐。

对面的印度裔妈妈应该是阵痛加剧,开始忍不住喊叫:“mummy, help me. mummy, it's so pain.”助产士上前安慰她,并且无数次地告诉她现在还不能用力,必须忍耐,否则会挤压到胎儿的头。但是这位妈妈还是时不时地忍不住乱喊乱叫,令听到的我,心更加下沉。

和我一起入院的那位妈妈产程也不太顺利,但因为早上已经破水,医生告诉她可能要明天打催产。还要拖到明天,原本以为破水后24小时必须要生的我颇为吃惊。但是夜晚11点左右,她的胎心监测突然不稳定,宝宝心跳一度掉到100左右。吓得姑娘们又叫医生检查,又用产房专用电话打给她先生,解释情况,签术前须知。有姑娘说,可能bb贪玩抓住了脐带。联系手术室等麻醉医生又拖延了半个小时一小时之后,她也吃全餐被推走了。

整个病房只剩下我和印度裔妈妈。印度裔妈妈的喊叫声更大了,护士坚持不懈地劝她打止痛针。终于她签了止痛针的须知,只不过一针刚打下去没多久,助产士就说她可以生推走了。于是整个病房只剩下我一个。

如果到了明天还没有进展,医生会帮我打催生。这令我不禁想,如果凌晨阿b没有做动,那我今天就可以打催生,会不会已经可以生了?但是人生没有任何假设。就像现在在公立医院的我,即使后悔,也不可能找到私立医院给我打无痛了一样。

有位助产士安慰我,凌晨时间催产素等各种激素可能达到高峰,说不定凌晨就生了呢。只剩下我在产房里更加绝望。

吃惊于印度裔妈妈的产程进度,令我有比较,也更不安。助产士告诉我,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这位妈妈昨天已经来过产房了因为没有进度才又回到产前房今天又回来的。而且她是第二胎。所以不能比。所以我今晚就要在这个产房再忍受一晚阵痛了吗?

期间例行量血压,我的血压一下飙过了140,让姑娘问我有没有头疼眼花不舒服。那一瞬间真的好想放弃顺产,快点结束这无尽的产程,吃个全餐吧。但是公立医院的所有流程都有严格的标准,并不为我的意志转移。

因为剩下我一个,助产士就提议让我用电话和老公说说话,然后可以早点休息。也多谢这位助产士的提议。在接近零点的时候,和老公讲着电话的我刚刚躺下,突然羊水就破了。整个世界瞬间不一样了!阵痛不再是痛,更多的是想便便的感觉。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试过大的很爽的时候会流泪?反正我有,所以破水之后,我生理性地流泪,还开始大喘气。助产士叫我冷静,叫我不要哭会影响鼻子呼吸。我说我有便意,她说没关系这是正常的也不需要忍,他们会清理。

老公的电话也在我破水的叫声中挂断了,这时候是23点54分。助产士姐姐们一顿清理安慰,顺便帮我检查了一下,然后说,见到头了,可以生了。what!?这就可以生了?

一片手忙脚乱之下(我自己认为的,在助产士看来可能是井然有序),助产士想帮我扎个针生完打点滴用,但是我的血管不是很配合。在白白戳了2个洞之后,她说其实很急要生了,先推进产房再打吧。在慌乱之中,我和老公最后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要去生了!

一切都发展得太快。在最后的产房,姑娘们忙着set场,助产士叫我再忍一忍,阵痛来的时候就鼻子吸气嘴巴呼气。在做完一切准备后,她教我如何用力,脚被架到完全打开盆骨,手抓着两个手柄,背脊会稍稍离开病床方便用力。

伴随着阵痛来而用力,试第一下,非常好,是正确的,再来就深吸一口气用力维持10秒。第二下,我已经把bb的头推了出来,助产士说有种屎卡一半的感觉是正常的,让我换口气再用力。也不用等阵痛了,不到10秒,bb已经完全出来了,我的任务也就到此结束。距离我破水才过了43分钟。

在和bb做skin-to-skin的同时,就有姑娘处理胎盘缝合伤口。差不多搞了一个多小时,我就被送到产后病房了。期间她还提醒我,因为疫情,回家一定要冲凉换衫。

最后还有一个小插曲,老公在接到我可以生的电话后,便按耐不住赶往医院,想在走廊里看我和宝宝一眼。只可惜被医院姑娘抓到还教育了我一番。因为现在疫情,你不知道走廊里会不会运送一个确诊病例,然后如果你老公被感染了怎么办……

无奈之下,姑娘塞给我一个电话,告知老公生产顺利之后,就让他赶紧回家。入院生产两天,老公在场外求助在做助产士的中学同学,和在这家医院的朋友仔打招呼照顾我。

bb出生时老公在走廊发的ins 不过最后没有等到我

最后走廊事件传为一段“真爱”佳话。

生产结束后的24小时母婴同室,母乳喂哺对于我又是另外一场灾难和绝望。第一胎比第二胎要住多一晚才可以出院,出院那天,再一次见到蓝天白云,真是恍如隔世。

医院送的纪念照

回到家洗完澡,躺回原本的床,我都忍不住哭泣,是久违的放松。当然公立医院绝对的优势就是价钱,整整5天4晚的入院,买单只需550港币。最后,真是体会过才知道为人父母究竟有多么不易。致敬天下间所有的父母!

(本文作者:Jo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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