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多好啊,“还活着”。有什么比一个人还活着更值得开心?
近日遇到骨科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我问候:“您好吗?好久不见了。”“还活着!”朗朗的笑声中我记下了老教授的回答。
只要上班,我每天都要从“那里”路过。
在医院的自行车棚里停好车子,出得门来左边是洗衣房,工人们汗流浃背地浆洗着我们医院1650张病床位的被服。右边往前一点就是“那里”,人们习惯称之为“太平间”,门口贴着“禁食禁烟”,不知谁的主意,其实里面待着的都已经没有了这样的能力,听负责的王老师说里面一共有40个冰柜。
我觉得换着我从事这样的工作,还不一定能够胜任呢!我曾经问过王老师,在这样的岗位上班“怕吗?”
医院里常管医生护士称作某某老师,在后勤工作的则被叫做某某师傅,可我从心里敬佩这位一个人值守在“那里”的后勤工人,我就尊称他为王老师。
“不怕,人总归要去这个地方的。”他很认真地回答。
我一直记得王老师的模样。不过,我不记得他的大名了。
他,大概50岁左右,中等个子,皮肤黝黑,见人很客气。
他站在太平间的门口笑着用上海话问候:
我们见面常常是这样的情境——
“上班早的嘛!”
“昨天忙吗?”我也笑笑。
有时他伸出三个手指:“三个”,我意会;
有时他说:“昨天白天忙,晚上太平。”
“又吃老酒啦?面孔噶红?”
“呵呵,一眼眼(沪语:一点点)”他有点不好意思。
还有的时候看着他我会跟他打趣:
每天上班我起码是4次要路过“那里”:
上下班各一次,中午到食堂吃饭来回各一次,要下科室工作的话,那次数就多啦。
偶尔在病房楼下的风雨走廊遇到,我还是会向王老师招招手,此时的王老师或将平板车停住,示意让我先走;或者将车靠边后再推行;亦或伸手掖一下盖在平板车上的白被单,继续推车朝“那里”走去,车后面跟着哭泣的男人、女人或一群人。
现在,我会和老教授那样常常说着:“还活着”,但总有一天也要去“那里”,每个人都要去“那里”,早晚而已。
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
哭着来,哭中走。
珍惜今天,期盼明天。
当黎明来临,从梦中醒来,庆幸吧:还活着!
如果有啥想不通,您就到“那里”看一看。
后记:
每年的清明,我们都会祭奠亲人,怀念已故的同事、战友或朋友,可是我总会想起曾经的同事王老师们的默默付出,在人生的最后一站工作的那个平凡群体,他们是幕后英雄啊!几年来一直就想给这个群体写点什么,于是就有了这篇小文。
我曾经工作的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
最后,向王老师们敬礼!
作者: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 顾海鹰
编辑:陈师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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